荷花
作者:李世忠
稻谷收割后,张氏养的鸡下蛋了,每天能捡上八九个鸡蛋,出自家家里人吃而外,每场她都可以收入几十块钱;十月小阳春后接近冬月,丁大发精心放养的鸭子,也开始下蛋了,两口子都尝到了养鸡鸭的甜头。后来,他们家还养了一头牛,三只羊,养猪就不消说了,他们家每年都要出售两批肥猪。
团里团转的人都说丁大发家的副业搞得好,收入高。可是,没过几年时间,张氏却生了一场大病,住进了医院。医生说:“你这是劳伤。”
“什么劳伤,我又没干多少重体力劳动,怎么会得了劳伤?”张氏强词夺理的反问医生。
“说白了,就是劳累过度,没休息好,以后要注意好好休息,劳逸结合,适可而止。”医生耐心细致的给张氏解释。
张氏突然明白了什么,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再与医生争辩下去。
张氏出院后,回到家里给丈夫丁大发商议说,以后不许再养多了家禽牲口,叫他另选个门路把儿子带出来。丁大发觉得妻子这话听得,但他觉得自己腹中空空的,没有什么门道可选。
他们的儿子取名叫张旺,都十八岁了,没有手艺做,还在四处张望。虽然小时候闹计划生育打过一次强行针,受过强烈的刺激,虽然读过几个一年级书,不是读书的料,读完三年级也就休学了。但他长大了,人才还不赖,有一身的蛮力,有一米七的个儿。丁大发冥思苦想,左思右想,让儿子去干什么呢?他怎么也想不出了门道来。
终于,丁大发发现村里人宴客时,兴起了办宴席来宴请宾客。于是,丁大发让儿子张旺给自己打下手,走村串户的去给村人抄办家宴。把他在基干民兵队伍中训练时,当炊事班长的手艺撸一撸。时间一年,两年的过去了,不知不觉中,丁大发的儿子——张旺,就学会了喝酒。
张旺二十三岁那年秋天,刚收完稻谷不久,大约是中秋前吧!村民们家家都要忙晒谷子入仓,忙晒谷草上树,忙打坂田,忙腾出菜土种冬季蔬菜,忙挖红苕喂肥猪,忙腾出准备种豌豆胡豆、油菜和小麦的土。实质上也是一年中的第二个“双抢”之季。就在这个月中,丁大发和妻子张氏拿出家里大部分的积蓄,给儿子张旺聚了亲。
丁大发的儿子聚亲那天,村民们也确实在大战“双抢”,为了方便村民,他家的婚庆宴席就办在了村子里。一是不让村民动步,二是为了给家里节约资金开资。丁大发两口子亲自抄办了宴席,宴请了全村前来庆贺的宾客。
“喝酒,喝酒,今天是你张旺大喜的日子,不喝不行。”一群小哥缠着张旺。张旺并不以为然,开始是省着省着的喝,后头就干脆大着胆子放开手脚的喝,中午就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当然,张旺中午喝醉了,下午就憨憨睡大觉,其他人还得去“双抢”。说是大战“烂八月”,其实,那几天的天时很好,不烂而没下雨。天气气温除了中午外,其余时段并不那么“火辣”,只是人们大多数要抢天时。秋高气爽,二十五六度,正合适人们做事情。
到了晚上,张旺说他再也无法喝了,再喝酒就会延误“战机”。可是,村里的那一群小哥还是不放过张旺,要缠着他大闹“洞房”,小哥们想出一些小法子来作弄张旺。
村里人闹洞房三天不分大小,说是“洞房”闹得好,就发得好。一老哥拿出一截砸破的干竹棒问张旺说:“这是什么?”张旺不以为然,心里明明知道,嘴里就是不愿说出来。小哥们一齐起哄,“说、说、说,不说罚酒。”
“就是,就是,不说罚酒。”
张旺还是不说,一小哥斟来满满一碗酒,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:“那好,说不出,就该把酒喝下去。”
“那怎么行,你们这明明是在欺负老实人,如果我说出来,你是不是就该把这碗酒喝下去?”一个女人的声音。这女人不是别人,正是张旺取回的新娘子。
新娘子一发话,整个洞房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。停了一会儿,老哥还是挑衅起了新娘子来:“只要你能说出来,这碗酒,我们喝,你若说不出来,这酒吗------”
“不就是个吆鸡用的工具吗?”
“对呀,它应该有个名称吧!”
“想搞(响槁)”
“听到没,张旺,你婆娘说的是想搞(响槁)。”
张旺哭笑不得,慢条斯礼的说:“她说是就是嘛!”
顿时,整个“洞房”屋里像炸开了锅似的,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庄。------
闹完洞房,人们各自散去。说是不喝酒的张旺,还是喝得是醉非醉的,躺上床时,已是零点过了。张旺也不宽衣解带,一躺下就“呼呼”大睡起来,弄得新娘子干等。接近五更之时,新娘子给张旺解了衣带,想让他再好好地睡上一大觉,却殊不知把张旺给彻底弄醒了,张旺这才忆起闹洞房的事情来。
两口子行云雨之时,张旺突然想起老哥说的话:正经的女人,第一次洞房行云雨时,是有“海棠红”的。可是,他却蒙蒙胧胧的,什么也不知,什么也不懂,更不知什么叫海棠红。
回了门回来,张旺觉得自己已是大人了,要对妻子负责,要撑起这个家,不能过度饮酒了。张旺心里是这样想的,可事情却不是那么生长起的。
战完“烂八月”之后,村里的村民们都几乎闲了下来,赶集的人也多了起来。
逢集那天,家里人派张旺到集市上卖家里的农副产品,顺便购置家用物品和给电表充缴些电费。走在路上,张旺正碰着老哥。他们一路走一路闲聊,无意中,他们聊到了张旺的新婚之夜的事情来------
到了黄昏之时,张旺才从赶集上回来。他醉醺醺地、歪歪倒倒地窜进屋,不搭腔也不啃声,走进小屋就骨碌碌躺了下去。第二天喊吃早饭,也不起床,只管在床上发闷气。
从此,脑袋一根筋的张旺,就更加一根筋了,喝酒,发酒疯,打人,就算是他最大的能耐了。
“你这不正经的女人,怎么不------不给我------留------留海棠红------红------”
日复一日,张旺娶回的新娘子,也一时不新了。她因经不起张旺的折腾,生下小女孩刚满半岁,她就趁当时兴起的打工潮,外出打工去了------
丁大发给小孙女取名为“荷花”,可荷花刚三岁多的时候,作为爷爷奶奶的丁大发和张氏突然一夜之间暴病皆亡了。从此,荷花原先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,过着原本无忧无虑、天真活泼的甜蜜生活,一下子却没有了着落。她的父亲张旺,成天醉酒如梦,疯癫不堪,她的母亲,外出打工音讯全无,一去不见回返,真是“赵巧送灯塔,一去永不回。”
小荷花五岁时就学会了煮饭,学会自己照料自己,学会关心她的父亲。可她父亲一旦喝醉了酒,就会雷霆大发,有时候骂她,有时候还会用脚踢她,她也只好在一边伤心地哭。
小荷花六岁那年秋季,学校开了学,村里的同龄小伙伴们都去了学校读书。她脑子里总是显得空落落的,她何尙不想到学校去读书啊!
回到家里,小荷花把她天真浪漫的想法告诉了她爸张旺:“爸,我也想到学校里去读书,我读了书,放学回家后,我就煮饭给你吃,好吗?”
“呯,啪。”
谁知,小荷花的话音刚落,张旺就飞起一脚踢了过去。荷花被踢得蜷伏在地上,好半天才撕天憾地的哭起来。
乡亲们眼睁睁看着,后来,好心的王婆婆和杨大爷快速地抱走了小荷花。杨大爷和王婆婆的膝下也有一个与小荷花同年的小孙女。从此,小荷花被两位老人收养。
下午,杨大爷毫不吝啬地掏出自己的腰包,并亲自把小荷花送到了学校。全村的村民看见快近七十岁的王婆婆和杨大爷对小荷花都那么热心,那么关心她,他们也个个都不甘示弱。他们中,有的出钱给小荷花添制衣物,有的给她买冬热季的鞋子,有的给她买笔和本子等学习用具,还有的轮流为她承包每个月的生活费------就这样,小荷花完全摆脱了她父亲张旺的醉恶和凶狠。
一晃,二十年过去了,小荷花不仅长成了大人,而且还读完了研,取得了研究生毕业学历。她打算结婚后,再创辉煌,捧回更高学位的学历证书,来报答乡亲们的养育之恩,以祖国建设发展所需而奉献青春。
怪不得,婚礼场上在坐的高堂和证婚人不是荷花的父母,而是年近九十的王婆婆夫妇和年轻气盛的一村之长。
台上的新娘子接过话筒,开始是激动不已,说话是结结巴巴,后来却娓娓动听的说:“亲爱的父老乡亲们,尊敬的爷爷奶奶们,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,感谢你们高抬贵步的光临,感谢你们多年来对我的帮助支持和教养,我从灵魂深处感激不尽,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——‘谢谢’!
今天,我之所以请杨大爷和王婆婆作了我的主婚人,请村长作了我的证婚人。是因为杨大爷和王婆婆对我恩重如山,情深似海,当年,要不是他们两位老人收养我,我不可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。
有人会问我,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父母请上台作主婚人呢?我要坚定的回答大家一声‘因为他们不配上这样的台子’,虽然,我的父母今天也参与了这场婚礼。
为了报答全村父老乡亲对我多年的教养、帮助和支持,我利用读书期间的假期时日,去打假期工,去下苦力,去搞家教,去参与各项社会实践活动,去体现自己自生的价值。为了响应党的号召,为了繁荣乡村,振兴乡村,我积攒了一小笔款子,数目不多,只有二十万。数目虽小,可略表我对振兴乡村的一片丹心,也是我报答全村父老知遇之恩的点滴礼物,请笑纳。
下面,我就把这张内值小额的银联卡,交到今天作我证婚人并讲话的、村里的父母官手里,相信他会带领大家,把我们村建设得更加美丽,更加富饶,更加繁荣昌盛!”
台下,掌声哗然一片------